寒冬臘月，S市午後飄起了小雪。三個人結束了一場硝煙味十足的午飯, 李文輝回去回了市局, 李雲錦和沈雁西沒打算今天再返回帝都，索性就在附近找了家酒店。

辦完入住手續後, 兩個閑不住的人又出了門。李雲錦之前沒來過S市, 想借機逛一逛。其實北方的大部分城市都大同小異, S市雖然作為省會卻因緊鄰帝都，這麽多年發展也依舊保留了古城的沈穩。

李雲錦捂著厚重的羽絨服, 頭上戴著毛絨帽子和圍巾，只露出兩只大眼睛在外面, 跟在自家男友的身後漫無目的地走在陌生的街巷。相比之下, 只穿了一件薄款羽絨服的沈雁西就顯得單薄多了, 平添了幾分清冽氣質。

“我之前在這兒培訓的時候，也是冬天。”沈雁西忽然說道。

李雲錦隔著帽子圍巾略顯笨重地點了點頭, 聲音也跟著顯得有些虛弱：“我記得。”

說話間兩人走到了省二中的校門口，學校早就放了寒假，校內也不見什麽人影, 兩個人隔著鐵欄能瞥見裏面空無人煙的操場。

“那時候想你想得厲害, 又怕我不在的時候你又被哪個不識相的給撬了，整天就在操場上瞎琢磨。”想起自己當年的傻缺樣, 沈雁西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此刻雖然飄著雪花，可氣溫並不是凍得嚇人的那種, 真正的降溫通常在大雪過後。李雲錦先是擡頭看了看學校裏面的操場, 然後又轉頭擡眼看向停住不動的男人。

“就是這所學校？”

沈雁西點了點頭, 笑道：“剛剛就發現這裏離酒店不遠，想帶你過來看看。”

李雲錦聞言又轉頭看向這所對自己來說完全陌生的學校，因為他的解釋，眼前的校園景色忽然有了些許不同。腦海中不禁開始聯想這人在這裏覆習備賽、吃飯、閑逛的畫面。

“我記得你是在這裏待了一個月吧？”

“39天。”沈雁西不假思索地回覆，有零有整。

李雲錦又擡頭看他，眼神中帶著探詢。沈雁西輕嘆了一口氣，自嘲地笑：“身邊沒有你，日子都要數著過。”

“……”雖然話聽著挺感人，可她明明記得——

“你高三下半學期也沒待在我身邊啊。”

“你還記不記得我回去見你那晚，也下雪？”

她怎麽可能忘，那晚路燈昏黃，天上飄下來的雪和今天差不多，不大，走上一會兒也能讓衣服蒙上一層雪花。

那晚她不知道哪根神經搭錯了，也可能是景色太美，跟眼前這人告白來著……

“那天我晚上才到家，等不及想見到你，就興沖沖地跑去學校逮人。”回憶著那晚的情景，男人的眼睛裏盡是溫柔的笑意，“老遠就看見一個女生穿著深藍色羽絨服，裏面裹著校服，低著頭走得沒個正行兒，不用她擡頭我就能確定是我在等的人。”

李雲錦低著頭靜靜地聽，早就躲在男人外衣口袋裏取暖的右手無意識地摳著他左手指節處的繭。

“我當時就在想，這妞兒要是沒有人提個醒兒，是不是就直接撞到前面的電線桿子上了。”沈雁西說著又輕笑一聲，“結果沒走到電線桿，她就擡頭了。”

“徐志摩說的‘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我沒體會過，可那晚就在你一擡頭的剎那，我飄了一個多月的魂兒算是歸位了。”

李雲錦也跟著輕笑出聲：“沒想到我的長相還有鎮魂的作用。”

“可還沒等我看夠，你就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跟我告白，說完還滿臉驚恐各種悔恨地避開視線不敢看我。”沈雁西沒理會李雲錦的打叉，語氣裏多了些控訴的意味。

“……”把臉往圍巾裏縮了縮，她小聲開口，“咱能不能別每次都掀老底啊，這事兒你還要說多久……”

“你問我為什麽下學期半年也不陪在你身邊，就因為這個，一氣氣半年。”

“……”

“也怕自己看見你會控制不住，氣消了不說還恨不得天天纏著你談情說愛，最後害得你沒辦法專心覆習高考。”

他是早就確定保送了的，可李雲錦不一樣，那成績本就提高得跟嗑了藥一樣，多少都有些根基不牢的隱患。他就算再想，也不敢拿她一輩子的前程開玩笑。

“那你就不怕我見不到你會患得患失，最後更沒心思覆習啊？”

“這不是考上清大了嗎？”

李雲錦其實很想說這種“結果論”其實沒有任何參考價值，沈雁西當初如果沒留她半年獨自覆習自己可能也不會考得太差，可正如這人說的，結果是她考上了清大，這就夠了。

“沈雁西。”

“嗯？”

李雲錦忽然拉下自己厚重的圍巾，露出了自己巴掌大的小臉，到底在外面逛了許久，被凍得有些紅。她擡眼看著男人，忽然發現自己和他的身高差還是挺大的。

“你低頭。”

沈雁西其實一直低著頭看她，聽了這話更是下意識地低得更多。

李雲錦踮起腳尖，伸手拽住他露出的襯衣衣領，仰著頭唇碰唇地附了上去，停了大概三秒就想跑。

沈雁西在短暫怔楞後就反應了過來，哪裏肯讓她這麽輕易地撩完就跑，反手摁著她想撤退的頭，加深了這個原本只想蜻蜓點水的親昵。

熟門熟路地撬開了她的牙關攻城掠地，熟悉的氣息伴著戶外的冷冽透過舌尖傳遞到神經。

半晌後她就極其不爭氣地呼吸急促了起來，抓著他衣領的手不自覺地收緊，另一只手則是幅度很小地輕錘他的手臂，警告意味十足。好在到底是大庭廣眾之下，沈雁西也沒太過出格，沒過多久就放開了她，離開前不忘在她的唇瓣上咬了兩下。

“這麽多次了怎麽還不知道拿鼻子喘氣兒，當擺設麽……”

正在大口呼吸的李雲錦：“……”

只能拿眼神警告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男人，含羞帶憤。

“同學啊，這放假了也不能在校門口抱著親啊，當心被你們老師抓包哦！”不遠處正在擺攤賣烤紅薯的大爺忽然高聲說道，語帶戲謔。

李雲錦四處望了望，明顯的情侶好像只有他們這一對……

沈雁西十分不要臉地輕笑出聲，表情像是偷了腥地貓。李雲錦臉皮沒那麽厚，只好硬著頭皮強裝自然地開口解釋——

“不是的，我們已經上大學了……不是這個學校的學生……”

“哈哈哈，現在的高中生早戀太正常了，你也不用不好意思。再說我也不是你們老師，更不用怕！”大爺大手一揮，不太在意地搖了搖頭，顯然是不太相信李雲錦的強行解釋。

“不是……我們真的……”李雲錦有些哭笑不得，只能擡頭看向一旁的男人。

沈雁西拉著她走到了攤位前，對一臉暧昧的大爺笑了笑，像警匪片裏警察出示警察證一樣利落地套出了自己的校卡，開口說的內容卻和這事沒有半點關系：“給我們來兩塊紅薯。”

“呦！清大的啊？這可是好學校啊！這雪天兒還跑出來約會？年輕人就是會玩兒。”大爺先是一楞，隨後挑了兩塊紅薯上稱，“這兩塊！保甜！”

這下李雲錦笑了：“大爺，您這是就為了騙我們過來買紅薯吧？”

“這哪兒能是騙啊！……不過之前也真碰上過不少，我一喊啊就不好意思了，只能過來買我這兒的紅薯，哈哈哈哈！”

之後賣紅薯的大爺又和他倆聊了兩句，一聽說他們不是S市本地人就更熱情了，恨不得把當地的名勝和小吃都給他倆介紹一遍。等李雲錦和沈雁西走的時候，剛剛拿著還燙手的紅薯都能直接吃了。

走了一下午，李雲錦也的確有點餓了，回去的路上就著塑料袋一口一口地吃了起來，她吃東西慢，一個紅薯才吃完三分之一那邊沈雁西已經三口兩口地解決完了一個。

擡頭看了眼沈雁西，又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紅薯，李雲錦又掰了一半分給他：“我要留點肚子晚上吃火鍋。”

沈雁西接過一半紅薯，看李雲錦吃得正不亦樂乎，邊吃邊吹的模樣有點像松鼠，再加上她此刻帶著毛絨絨的粉色帽子和同色系的毛圍巾，整體造型莫名萌。

“要不吃完再走？”總覺得她吃得十分投入，容易不看路。

李雲錦頭也不擡，直接用剛剛剝過紅薯皮而臟兮兮的右手抓住他的衣服口袋：“這樣就不耽誤了，走吧。”

沈雁西：“……”

無奈地搖了搖頭，伸手幫她摘掉了圍巾沾到的碎屑，左手反握住她掛在自己衣服口袋上的右手，慢慢往回走。

“真的挺甜的，而且不膩。”李雲錦吃著也不忘發表實時反饋，“對吧？”且希望得到認可。

沈雁西低頭就看見她嘴角帶著笑，眼神中是滿足的喜悅，一個紅薯讓她吃出了米其林大廚美食的既視感。

“嗯，挺甜。”

紅薯再甜，也比不上你的笑。

S市的街道上已覆蓋了一層薄薄的積雪，走在路上發出輕微嘎吱聲響，兩個人走在回去的路上留下兩排一大一小的腳印和時不時響起的閑聊聲——

“沈雁西，你說這雪不會越下越大，我們年前都回不了帝都吧？”

“……這雪都快停了。”

“唔……下學期我們就要開高數了，可是我高中學的數學都快忘光了。”

“你們文科的數學那麽簡單，本來就不夠使，忘了就忘了，我教你。”

“我的實體書差不多是5月份上市，也不知道能不能賣出去……”

“賣不出就自己買了送人唄，最好搞個親筆簽名珍藏版，等你真火了那就是一書難求了。”

“好像有名氣的作者都會搞簽售會，我前幾天還在想如果到時候我也搞簽售會，結果沒人來買得多尷尬啊……”

“那應該不會，網站怎麽也得給你安排十來個托兒吧。”

“……”

“你什麽時候開第二本書啊？”

“大年三十吧，準備回去開始存稿。”

“唔，那我也那天開第三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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